和面对谢诤不同，周慎鸣对邵元洲充满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敌意。在他认识徐纹雀、并和她短暂相过一段时间后，以往对女人本不兴趣的谢诤就迫不及待凑过来了，甚至指名姓要拿徐纹雀。

        邵元洲早知他会发作，适时地收了笑，背脊往后一仰，靠在沙发上，冲他眨了眨。“这你就冤枉我了，慎鸣。我只是跟阿诤提了句，‘一有个很有意思的学妹’。怎么，”他不紧不慢地取镜，折起来收好，那双过于锋锐寡的睛，怡然眯，“你看，她不是很有意思么？漂亮，聪慧，柔顺，有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空气里凝滞着的闷微妙一顿。气氛被火烧得更旺，心照不宣的烦躁悒闷非但没有消散，反而更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上次他们去医院，抓着方渐云裹着纱布的脑袋灌满的浴缸里，直到人快溺休克了才来，周而复始。他行刑手，邵元洲录像，朱瀛记录，结果就是原本预计上个月就能院返校的方渐云，院日期又往后拖延了。

旁边若有若无地漫过来，勾勒他抿成一线的薄嘴唇，紧绷隐怒到近乎锋利的颌，和一小截未加修饰的苍白颈项。

        朱瀛将一缕垂来的红发拨到耳后去，皱了皱眉，对这不依不饶的盘问有不耐烦了。但还是耐着解释，轻描淡写的，“我爸来一个私生，我理掉再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多久，遮住阳光的帷幔被拉开了，金属环和钢刮发的声响圆沉闷，那面被拢得紧紧的丝绒窗帘，骤然被划开了一宽大的裂。鞋踩在茸茸的地毯上，被收掉了那有条不紊的脚步声，邵元洲坐回沙发，翘着，嗓音优雅笑，“怎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几个都对彼此的死德心知肚明，谢诤嘴里的拜访，朱瀛里的问候，从来都不是文雅的字面意思。它们被妆饰上蔼然可亲，装金缀银，被摆上供台，笑盈盈如弥勒佛，可等人揭开封一看，猛不丁就会被窜来的毒蛇撕咬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比我大三个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瀛一问三不知，只有这条惯会教唆人的毒蛇！还躺在医院里的方渐云不就是他怂恿谢诤搞去的？倒是不脏了自己的手！

        瞥了瞥，看着周慎鸣那张冷脸，又扯了嘴角呵呵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我的大少爷？”谢诤仰龇牙咧嘴，“经费没批够？小白鼠不够用了？数据没跑来？”说完给手机换了个方向，对准周慎鸣那副阴沉沉死人脸，“看，姓周的又冲我发脾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慎鸣终于抬，脸微变，声音的，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你故意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这边聊着天，邵元洲眸光一闪，款款垂密睫，在睑扫一片淡淡阴翳。他稍微坐正了，扶了扶镜，将放来，双手在膝前交叠，遍布全校的报网已经告诉他上午发生了什么事：“因为那个特招生？姓徐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比你大？还是比你小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暴力血腥，可怖狰狞。

        长沙发的另一，周慎鸣依然一言不发，低垂着脑袋，略微过眉的发梢长时间保持不动。他稍稍了气，慢慢平复心，绿睛愈发冷漠深邃，血统里斯拉夫人的血脉在他的面孔上有所展现，在晦暗中呈一种隐约的柔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靠，午去医院‘探望探望’方渐云那狗东西吧。好久没找他玩了，还怪想念我们前学生会长的――”想一是一，刻意在“前”字上加重语气，谢诤瞅了瞅邵元洲，征求意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朱瀛呢？”谢诤问，语气不屑，“又在捣鼓他那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瞄了分开坐的两个人，目光里闪过探究。随即收回视线，似乎想要好心调解，曼声问，“吵架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诤一听，乐了，“去去，你去，改天我来拜访你哥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总算亮了起来。一亮，这里窝藏着的妖鬼怪就无所遁形了。谢诤就跟被了骨泡酒的毒蛇似的，整个人散漫得要命，一条手臂微微曲起来，懒懒搭在沙发靠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去。”朱瀛语气阴冷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诤：“回去嘛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给朱瀛打通讯，接通了，屏幕那一剧烈摇晃着，块斑驳模糊。隔着视频也似乎能闻见实验室里消毒的气味，谢诤皱眉，装模作样地扇了扇风。

        最重要的是，脆弱单纯如白纸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，低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块屏幕。他耸了耸肩，控手指锲而不舍打着字，脸上不见羞耻，嘴里讥笑不已，“元洲，你这什么狗屁神，我们看上去像吵架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很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事周慎鸣从来不参与，懒得问他。怪人一个。

        朱瀛：“有事，今天得回本家一趟。替我问候方会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现在论坛上开的盘，赌注已经雪球般到了一个几乎惊人的数字，要说没有人在旁边煽风火，他这赛车脑能注意到徐纹雀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压着火气，风狠厉，“邵元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