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世界里，只剩听筒里那把又又糯的嗓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枕边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，伴随着单调而急促的铃声，在这死寂的环境里，惊悚程度不亚于古墓里那突然打开的棺材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帮人要是听到商界杀伐果断的商屿用这种近乎哄劝的语气说话，恐怕珠都要掉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屿的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，平日里在商场上沉稳无波的声线，此刻竟染上了几分温柔。他低声问：“咩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明明温如，秦玉桐却觉得后颈窜起一凉意。她意识地裹紧了被，指尖冰凉，连呼都屏住了几分。小说里的文字仿佛带着某种力，将那阴森诡谲的古墓氛围，丝丝缕缕地渗透到这间奢华的套房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微微一顿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，意识地重复确认，只是话到嘴边，又不免困惑：“……芋泥咩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电话那，正凭窗而立的商屿，几乎能透过电波想象她此刻鼓着脸颊，角可能还带着汽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想吃嘛，”秦玉桐在柔的被里翻了个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，有些烦恼，“香港的东西吃不惯，都太清淡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本来不信这些，可看着看着，竟有些罢不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！”秦玉桐吓得低呼一声，手机差从手里脱。她魂飞魄散地拍着，看清屏幕上的“商先生”，惊魂未定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——“嗡……嗡……”

冷白的光映着她莹的脸颊，长而卷翘的睫随着文字的动而轻颤。吉晨雨那个家伙，最近迷上了一个叫“天霸唱”的作者，非着她看一本叫《鬼灯》的网络小说，说是什么盗墓题材的开山鼻祖。

        秦玉桐的粤语是跟着香港电影学的，带着大陆人特有的音，听在商屿耳里，却别有一番味。“在看小说啦，”她抱怨，像一只被惊扰了梦的猫咪，懒洋洋地拖着长音，“正看到最紧张的地方，手机突然响……心脏都要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划开接听，声音因为刚才的惊吓微微的颤抖，却化作了吴侬语般的嗔：“喂……你吓死我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词汇，对于商屿的认知来说，实在是过于陌生和……接地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不知好歹。半岛酒店的粤菜，是多少名富豪想订都订不到的位置。可在她嘴里，却成了“吃不惯”的寡淡。

        听筒里传来女孩压抑不住的清脆笑声，像是一串银铃被晚风响，轻易地就搅乱了维多利亚港沉静的夜，也搅乱了商屿那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噗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【……那是一间被封死的耳室，手电光扫过去，只见墙角立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，像个人影。胖胆大，骂了句‘装神鬼’，举着工兵铲就凑了过去。可就在他的手电光彻底照亮那东西的瞬间，他‘妈呀’一声，一屁就坐地上了……】

        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，“係我唔啱。”商屿从善如地认错，语气里满是纵容，“饭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咁你想咩？”他耐心地问，“我让人去买。”只要她开，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，他也会想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握着威士忌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，杯上凝结的冷雾濡湿了他的指腹，他却浑然不觉。周遭那些关于资本与名利的攀谈，瞬间被隔绝在一个遥远的世界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电话那的秦玉桐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起来，安静了几秒后，语气忽然变得轻快又期待：“我想喝……芋泥波波茶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屿却丝毫不以为忤，反而觉得这才是她。不被任何规矩和场面束缚，永远随心所，永远鲜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