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輕聲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這是一件好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後，數名皇城司的侍衛刀而立，目光如鷹隼般銳利，將這小小的醫館圍得不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語氣裏沒有半分責備。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轉，只見蕭和婉依舊立在原處，低垂着頭，微微發顫，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。

        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。此等返老還童的神效，很快便在禁中頂級權貴的妻妾圈裏悄然傳開來。消息最終傳到了宋徽宗趙佶的耳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早年王貴妃的母親於我有救命之恩，我若不是爲了報恩，絕不會……絕不會將那宴齡丹給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蘇清宴只是走到她邊，聲音依舊溫和，彷彿方纔的一切都未曾發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宋徽宗後宮有一位王姓妃嬪，一度失寵，鬱鬱寡歡。其家族早年曾於蕭家有恩，救過蕭和婉的命。這一日，王家的僕人輾轉尋到承和堂，向蕭和婉哭訴宮中妃嬪的淒涼境遇。蕭和婉心善，念舊恩，又見來人實在可憐，思慮再三，便取了一顆“宴齡丹”相贈，只囑咐萬萬不可聲張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名着蟒袍的大太監手捧一卷明黃聖旨，立於門前，神倨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頓了頓，又對另一名心腹太監說：“你，親自去一趟。帶上朕的賞賜，務必將這位製藥的石先生，‘請’到宮裏來。告訴他，只要他肯爲朕效力，金銀財帛，官厚祿，任他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元符三年正月，一個驚天噩耗從大內傳，年僅二十四歲的官家宋哲宗趙煦，溘然長逝。哲宗皇帝自幼體弱，親政後又心力交瘁，以至舊疾復發，英年早逝。因其無嗣，皇位由其弟，端王趙佶繼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讓皇上知了，日後我的承和堂，還會缺看病的人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蕭和婉臉煞白，雙手緊緊攥着衣角，只覺手心全是冷汗。

日若是能這般在躲閃與周旋中平淡地過去，或許也好。然而承和堂的名氣，卻在不知不覺中，早已超了尋常江湖醫館的範疇，引來了更深旋渦的注視。

        旨意並不複雜，無非是嘉獎他醫術明，宣他即刻宮，爲聖上煉製丹藥。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從堂內緩步而，神一如往常的平靜。

        承和堂外，秋日的陽光依舊和煦。而一場足以傾覆一切的風暴，正在來的路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蕭和婉猛地擡頭，中滿是淚與難以置信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以爲迎來的會是雷霆之怒。

        新君即位，改元建中靖國。然朝堂之上，非但沒有“建中靖國”的祥和，新舊黨爭反而愈演愈烈。林雲岫因被視作新黨羽翼，在朝中備受排擠，逐漸被邊緣化，終日鬱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草民領旨謝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石先生，請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看着她如同犯錯孩童般的模樣，俯將她扶起。

        這位於書畫，癡迷教，畢生追求風雅與長生的天，聽聞世間竟有此等神藥，當即心頭大動。對他而言，這遠比任何畫作珍玩都更引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都說了沒事，這是一件好事。到了宮裏，或許能有更好的藥材，更好的爐鼎，煉製宴齡丹豈不更快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蘇清宴平靜地叩首，站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 秋風蕭瑟，捲起承和堂門前的幾片落葉。

        待送走了宮裏的人，承和堂的大門緩緩關上，隔絕了門外探究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兩名內侍躬領命，悄無聲息地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草民石承聞，恭迎聖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妃嬪服用之後，不過數日，便容光煥發，憔悴之態一掃而空，肌膚彈可破，恍若十八少女。宋徽宗趙佶本就是癡迷之人，偶然得見，驚爲天人，當即龍心大悅，使其重獲聖寵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場更大的風暴，卻在蘇清宴毫不知時，由一個善舉悄然引發。

        紫宸殿內，香爐裏吐着嫋嫋青煙。趙佶把玩着一枚上好的和田玉，對階侍立的一名內侍淡淡吩咐：“皇城司那邊，去查，把這藥的來龍去脈給朕查個落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太監宣讀完畢，笑肉不笑地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婉兒，你自責什麼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承聞，對不起，我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太監清了清嗓，尖細的嗓音劃破了凝滯的空氣，將聖旨上的字句一一念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哽咽着，悔恨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場針對蘇清宴的天羅地網，已在皇權的意志，悄然張開。他要麼抗旨不遵，與整個大宋爲敵，招致毀滅的打擊；要麼順從宮，成爲被圈禁的煉丹工，從此永無寧日，他長生的祕密，也將在天貪婪的慾望，被徹底揭開。

        街市的喧囂彷彿被一無形的牆隔絕在外，堂前只餘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知，這便是她那一念之仁，招來的滔天禍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越過蕭和婉，走到那太監面前，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目光在那捲黃絹上輕輕一掃，隨即撩起衣袍，跪倒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，泣不成聲。